宋词中的春节与酒
自古以来,我国文人雅士便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。从魏晋至唐宋,嗜酒的风雅之士层见叠出,与酒相关的诗篇浩如烟海。宋代每逢佳节,必以美酒相伴。重阳节时,菊花酒盛行;春节则饮屠苏酒,成为除夕的重要民俗。酒这一意象,在除夕诗词中散发着醉人的芬芳,蕴含着丰富的人文内涵。
屠苏酒,一剂药酒,宋人在除夕之夜品饮,旨在驱除灾疫,追求长寿。此酒承载着对亲人的深切祝福,蕴含着对新年的无限憧憬。正如范成大在《腊月村田乐府分岁词》中所言:,
荆铗举杯劝饮情意浓,愿君杯前身体康健长。
今岁重逢旧友亲,却见有人无此杯。
老叟饮尽笑谈须,明日再访醉屠苏。
屠苏酒,除夜团圆宴席上不可或缺的佳酿,人们常以酒助兴,共度欢乐时光,渲染节日气氛。然而,对于那些除夕夜身处异乡、无法归家的人,屠苏酒更承载着无尽的思乡之情。正如陆文奎《除夕二首呈北溪》中所言:“遥知儿女乐处,饮遍屠苏忆乃翁。”
宋代学者陈元靓在其著作《岁时广记·屠苏散》中提及,唐代韩鄂在《岁华纪丽·进屠苏》中记载:“相传屠苏乃草舍之谓。古有隐士居于草舍,岁末时分,赠邻里药方一剂,令其浸泡井中,元旦取井水与酒同饮,可免瘟疫之苦。世人虽得此方,却不知其名,仅称屠苏。屠苏原是草舍之名。昔时草舍住有良医,岁末时分,赠邻里药包,嘱其藏于袋中,沉井中,元旦取井水与酒共饮,以保健康。世人仅知药方,不知医者姓名,故以屠苏命名此酒。屠苏酒方源自唐代医圣孙思邈《屠苏饮论》,制作与饮用均有讲究,药渣处理亦颇费心思。此方今人视之,亦具养生保健之效。
宋代春节期间,文人墨客纷纷以诗词歌咏此传统。魏了翁《虞美人和瞻叔兄除夕》中云:“岁岁屠苏酒。”向子誦《综溪沙》吟:“爆竹声中岁除尽,东风送暖入屠苏。”陈天麟《除夕偶成呈同舍兼简陈仲恕》曰:“爆竹驱邪旧闻传,今朝传杯饮屠苏。”邓深《除夕把酒》有:“爆竹声中今夕惊,屠苏荐诘朝。”陆文奎《除夕二首呈北溪》中言:“遥想儿女园中乐,饮尽屠苏忆故翁。”陆游《除夕》诗云:“炭炉炽热药香浓,屠苏煎酒代椒觞。”屠苏亦作“酴穌”,如潘妨《除夜》所述:“屈指三十一岁颜,煮酴酥又见年时。”白玉蟾《除夕客桂岭》亦云:“ 补裘衣薄自怜,安得酴酥酒可斟。”
宋代春节,与唐代同风,椒柏酒饮俗盛行。汉代已有岁首饮椒柏酒之记载,《四民月令》载:“正月朔日,椒酒献家长,祝寿欢欣。”椒,玉衡星精,服之延年;柏,仙药也。椒香温多子,室内芬芳,食之有益;柏长青,冬霜不凋,象征长寿,叶可服食。椒柏酒饮,除疫去病,延年益寿,意蕴深远。
宋代文人于除夜守岁之际,盛行饮椒柏酒的风尚。在这阖家欢乐、其乐融融的夜晚,他们举杯椒柏酒,共度天伦之乐,欢声笑语中,满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。
李处全《南乡子除夕又作》描绘:“椒盘映节物,白玉船浮柏酒香。”洪咨藥《谨和老人除曰》赞:“柏椒边一笑,寿亲此中寻。”胡寅《岁除示汝霖三绝》感慨:“柏酒椒花簪,光阴莫谈笑空。四十无闻者,如何不动心?”除夜椒柏酒,既添节日喜气,又寓延年之意,文人借酒消愁,暂忘烦恼。然亦有人借酒绕愁,欢愉中忧愁难解。陈著《交傍晚戴帅初除夕并寄弟二首》叹:“梅花入眼两年久,椒酒难医百病身。”除夕饮酒,望除疫去病,然深知病体非椒柏酒所能疗愈,忧愁依旧。
春节期间的饮酒诗词,揭示了饮酒不仅是节日传统,更是文人抒情的利器。酒,成为文人心灵的共鸣,他们在杯盏交错间,挥洒出千古绝唱。饮者姿态各异,有的纵情高歌,如戴表元《辛卯除夜》所述:“腊月今宵尽,春风明日来。狂歌醉舞屠苏地,醉眼观梅雾妆天。”王灼《次韵李士举丈除夕》亦云:“投晓椒轮尽,春风共醉颠。”有的则浅尝辄止,儒雅风趣,如王炎《清平乐嘉定壬申除夜》所吟:“一杯椒酒。惜饮难成醉。”不论何种风格,文人畅饮吟诗,既是情趣,亦是雅兴,更深刻地映射了他们的理想、情感以及对人生的洞察。